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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寫在演出前之其一|


(摘錄自導演葉志偉的臉書2018/10/28)

這個作品之於我,可能不是那種「來做一個戲吧」的概念,而是一連串從醞釀到停擺、從衝動到倦怠、從白紙到格式化、再撕碎再拼回一張白紙的過程。


2013年初,我帶了八位現代劇場演員(陳佳豪、林育賢、黃民安、盧侑典、黃志勇、魏雋展、朱安如、王肇陽),去向鴻勝醒獅團的張遠榮師父拜會,啟動了傳統廣東獅藝的取經之路。此後,一個禮拜一次,一季三個月,至2014年底,我們一共歷經了四季的身體訓練與製偶實習。前前後後、來來去去,走了幾位舊成員,又來了幾位新成員(辜泳妍、張閔淳、魏敏、楊瑩瑩、曾捷弘、蔡旻澔)。這12個月,我們沒有帶著任何預設立場,沒有設定進度邊界,且戰且走地吸收跟消化師父的一切安排。


我從一開始就跟師父說,我們不是要去傳承傳統技藝的,我是要去找尋語言跟智慧,找尋來自我兒時在廟口隨炮陣起舞,但已經失卻遺忘的能力。但我們也沒有因此就打醬油插插花,從打掃獅館到燒水泡茶,弟子基本的規矩一點不少,就差沒有磕頭了。一個基本馬步踩了三個月,踩到後來都有點懷疑人生,懷疑師父私藏本領;一片竹子削了一個下午還是削不好,燒還是燒不軟,天知道我這輩子為什麼會去蒸籠店。


你問我,那我們學到的東西是不是我要的,我會說我不知道;你問我找到了嗎,我會說,我本來想找的那是什麼,好像已經不重要了。我在大部份的訓練中,都只是以觀察者跟記錄者的身份,在旁邊出一張嘴和打電腦。計劃停了三年,我因為韌帶受傷拄了數個月的拐杖,像是某種三脚袋鼠,在五樓住處跟各大排練場間跳來跳去。在一次偶然下蹲的流動中,我這副廢物導演的身體突然好像登入到雲端硬碟一樣,自動召喚了那物與人合一的曲線。原來獅館裡的那隻大貓,已經住在我的身體裡,只有暫時遺忘人的形狀,牠才會復生。


2012年底,再現離開了密集經營五年的地下室,打回原形變成無家可歸的游擊團體。對有強烈空間依戀的我來說,那就好像離開母親子宮一樣,是個需要巨大勇氣/覺悟的行動。而我經常會想像,一個觀眾,會在怎麼樣的時間點,怎麼樣的人生理由,決定不再關心,甚至棄追一個劇團。而相反的,這些也都構成了你還在這裡,沒有退讚(或看完這篇立刻退讚)的原因。

從四年前的【獅化】,到【城中之獸】工作坊,再到即將推出的《物怪之里》,沒有一件事情是我預料中的。至少我現在在排的東西,無論在體裁或形式上,都已經離計劃原型非常遠了,所以如果你以為會是來看跳樁或踩青,那一定會超級失望。可是,我很慶幸我們走出了這個遠,因為那個距離,讓創作有了脈絡,讓那下意識的變形,那反射動作般的節拍,把時間燒了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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